不过他也习惯了陈逐这散漫的样子,只是冷哼了声,甩着手中的拂尘,看一眼宫道旁的侍卫,压低声音:“咱家看陛下已经好些天头疼不能安睡了。”
面上的笑容收敛了些,陈逐问他:“不是燃了安息香?”
“顶什么用?您又不是不知道,陛下病痛的时候,咳血难受哪样能用香压下来?”柳常觑他,像是不满这样的事情都要自己来提醒。
陈逐顿住,未尽的话语淹没在柳常这一眼。
他恍然,细细思索片刻,这才忆起些什么。
的确如此。
虽然陈逐通过试药和以毒攻毒把太子从鬼门关抢了回来,但顾昭瑾的身体还是拖得太久垮了。
最初那段时间,太子多思多虑惊悸难安,稍稍疲累都有可能再次病痛缠身,本来温润开朗的一个人,因为长时间缠绵病榻,变得有些细腻敏感。
再加上没过多久皇后病逝,悲恸太过,硬生生昏了过去。
但是这昏也没昏多久,醒来之后却是吐了淤血残毒,然后便头疼失眠,再也睡不下去。
这段时间,是陈逐不顾君臣有别,拽着人抵足而眠,把人揽在怀里轻声哄,陪着熬,这才慢慢地调整了回来。
整整熬了将近一个月。
忽然一日,皇帝召见太子,说了些什么。
陈逐不清楚内情,但是大致能猜到是投毒一案定了结果。
回来之后,太子再次病了一场,问什么都不肯说,最终把他惹恼了,被强行压在怀里后又挣扎,挣不过便一言不发地垂泪。
那是身为太子的顾昭瑾最后一次在陈逐面前落泪。
悄无声息,却连绵不绝。
隔日,顾昭瑾就振作了起来,不动声色地调度着手中的势力,步步为营,避开明枪暗箭与帝王猜忌,保住了皇后唯一留给他的太子之位,最后成功登基。
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久远,陈逐的记忆甚至已经有些模糊。
此时听到柳常皱着眉说着,这才回忆起个中细节,想起顾昭瑾其实也是有过那么脆弱惶惑的时候。
咳血、头疼,药水难治,焚香难解。
可是……
按了按眉心,陈逐看向柳常,柳常不明所以,回望过来。
陈逐闭了闭眼。
柳常没有这段记忆,但是他却记得。
永定九年,“夜息香止咳安眠,陛下时常睡得酣甜”,这句话分明是前世之时,对方亲口说给自己听的。
这段记忆太近,以至于覆盖了他以前的印象,被他当做实事。
一并延续到今生。
可是现在想来,柳常特地与他说这句话,当真只是闲来无事攀谈的么?
……
出了宫门,陈逐缓步慢行,柳常给他的宫牌,沉甸甸一块,和木芙蓉的残枝并列一起,坠得心脏都有些发闷。
往宫外走了几步,候在这里的暗卫驾着马车迎过来。
陈逐掀帘上车,毫不意外地对等在这里的李孟台挥了挥手免去见礼。
马车渐渐驶入无人的暗巷。
“太傅大人。”李孟台略有些激动地拱了拱手,显然还没从被赐婚的亢奋中回过神来,看着陈逐的眼神满是感激。
他清楚,若没有陈逐替自己在皇帝面前美言,根本不会有这样难得的嘉赏。
对着这样诚挚的目光,陈逐难得有些心虚,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。
“戚盟学如何说?”
戚盟学,工部尚书,前世陈逐这一派忠诚的拥趸,在永定七年和陈逐眉来眼去,沆瀣一气。
两人合作期间暗中揽了不少钱财,后来陈逐富得流油,连进宫向皇帝讨赏都少了,便是靠的对方的大力支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