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浒水也不是拘泥之人,收起了钱。这时他明白过来,为何宁九会托孤给宁毓承。
他能护住他们,心细如发,且真正平易近人。
宁毓承道:“我还有事,为了不将郑郎君牵扯进去,就不送你回去了,你自己小心些。”
郑浒水忙道好,“七郎放心,我知道轻重好歹。”
宁毓承不再多言,与马老太爷他们打了声招呼,前往府衙。
方士才不见了,方通判心绪不宁,彻夜没能睡着。平时被肉挤在一起的眼睛,肿成了一道细缝,阴森森看着宁毓承。
宁毓承昨日从他值房出去后,就没离开过府衙,贺道年在后衙摆了酒,宁毓承留了下来用晚饭,很晚才回府。
宁府他不敢让人盯着,宁府上下并无甚特别之处。不过,方通判本能相信,方士才失踪,与宁毓承有关。
宁毓承礼数周到,上前俯身施礼,道:“方通判好似精神不大好,可是病了?”
方通判死死盯着宁毓承,哑着嗓子道:“你要是杀了本官侄儿,哪怕宁氏再能只手遮天,本官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,也要去京城替他讨回公道。”
宁毓承微笑着道:“方通判言重了,宁氏从不敢只手遮天,在江州府,方通判乃是地痞无赖之首,江州府无人不知。且方通判提到伸冤讨回公道,说得极为流利,可是听过无数苦主对你,对你那好侄儿说过?”
“大胆!”方通判一排案几,眼神仿佛要吃人般盯着宁毓承:“你莫非以为,本官不敢将你拿下?”
宁毓承笑容不变,道:“方通判是聪明人,不敢,也不会。”
方通判能在江州府横行霸道,就是仗着他的官威权势。可惜,宁氏比他更有权势,且他心虚,对着宁毓承,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。
宁毓承取出方士才的招供摆在方通判面前,他定睛一看,脸色瞬间大变。
方通判盘问过吉刀疤,知道了方士才派人去除掉宁礼坤的举动。
事已至此,最好的结果就是宁礼坤死,他一死,宁悟明他们都要丁忧。手上的实权交出去,宁氏就成了没牙的老虎。
方通判按兵不动,便是因此缘由。眼下看到方士才的招供,他心凉了半截,猛然抬头盯着宁毓承:“你想凭着这张纸诬陷本官,诬陷本官侄儿,真是痴人说梦!”
“方通判审案,何时真看过证据?”
宁毓承笑问,方通判哆嗦着,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权势的斗争,兵不刃血。证物证词这些,很多时候就是为了给外人一个交代。
宁毓承道:“方士才去明州府了,祖父安然无恙,他就安然无恙。要是祖父有事,方通判就等着吧。”
方通判颓丧地垂下了头,眼皮快耷拉到颧骨,一时间像是老了十岁。
既然方士才在宁毓承手上,送往前去明州府的路上,就不可能得手。
良久后,方通判垂头丧气问道:“你要本官如何做?”
宁毓承微笑道:“我最初与祖父来,就与方通判说过,常平仓的粮食全部拿出来,平息江州府与明州府的混乱。如何,方通判是答应签押,还是不签?、”
方通判盯住宁毓承,再多的不甘心,终是咽了下去,道:“本官签!”
第60章……
常平仓的陈粮全部放出,粮食铺子的粮价趋于平稳,粮商拉着粮食从江州府出发,赶往明州府。
宁礼坤急送了消息回来,一切平安。
算着时日,这时宁礼坤应当快到了明州府境内。宁毓承松了口气,江州府的粮食送过去,有宁立坤坐镇明州,他就无需担心了。
至于方通判,都是场面上人,与贺道年像是无事发生,与马老太爷他们,同样说着客套的官话。
至于方士才,方通判从头到尾未曾过问,好像他出了远门一样。
这两天又下了一场雪,江州府的雪夹着雨,雪不会积太厚,不过一两天便化了。
雪化之后,除去脏污泥泞,还湿哒哒。不生火取暖的话,人像是住在冰冷潮湿的洞穴中,难受至极。
柴禾炭的价钱,悄然上涨。幸好粮食比较稳定,百姓才不至于太难过。
宁毓承深居简出,平时除会去街头走一圈,便留在松华院读书。
他并未去管柴禾炭的价钱,只是时刻关注。
柴禾是卖柴的人从山上去砍,再送进城卖。进城卖柴,要向市坊付钱,也就是税。
打柴卖柴都是在乡下的百姓,冬日闲暇时赚几个辛苦钱填补家用。天气越不好,打柴越不容易。卖炭翁也一样,烧炭要日夜守着,烧炭人头脸上的灰,融进了脸上的沟壑中,一辈子都洗不干净。烧炭对人身体还有最致命的一点,就是对肺的影响。